季青霄这几日时刻关注着命簿，生怕赐婚一事会影响赵玦命运走向，等了几日，也未见有什么变化，甚至命簿上，还没到成亲，赵玦就一命呜呼了。

皇帝寿辰之时，王公公在赵玦呈给皇帝的贺礼中，放了令人失神的毒粉，赵玦以谋反罪入狱，被太子安插的人严刑拷打至死。

季青霄啧了一声，不以为意，这雕虫小技，太不值一提。

不过太子龌龊至此，不回敬他，说不过去。

季青霄坐在赵玦身边，一手翻阅文书，一手仿赵玦的字迹做笔记，替他完成功课。

要大吉之命，争储是必不可少的，况且即使撇开赵玦的命运，也不能让赵瑾此人登基。成天想着谋害亲兄弟，保家卫国的战场上，都能为害人不顾战局，让这种人当皇帝，东明国百姓不得水深火热。

不过赵玦当皇帝……

妥妥的暴君。

反正赵玦嘴硬心软，会听他的劝诫，至少不会太昏聩。

“皇……”季青霄声音压得低，刚出口一个字音，还是觉得不稳妥。他与赵玦只偷偷在房中亲昵，两人关系只可能是王公公透露的，证明这皇子所隔音也不算太好。

不过从太子和王公公的反应看，耳语应当未被窃听，他们尚不知王公公眼线的身份被发现。

季青霄在纸上写皇帝寿辰将至，打算送何贺礼？

赵玦并不拿笔，握住季青霄的手，抬眼指了指不远处的百宝阁，带着他手写随便拿一件。

上头除了皇帝集体赏赐给皇子们的物件，还有小五从宫外搜刮来送给赵玦的，往年赵玦就是随手拿一件去参加寿宴。

季青霄又写皇上喜欢什么？

赵玦与他十指紧扣，写的笔画有些扭曲石头。

赵玦身子靠了过来，把人搂到自己大腿上，前胸贴着季青霄后背。

季青霄尚未来得及诧异皇帝异样的癖好，就感觉到了身后的石头，硬得嗑人。

“说正事。”季青霄与赵玦咬耳朵，“怎么会喜欢石头？”

赵玦戳戳文书，季青霄看了几行，说的是南方的官员来述职，带了块上好的珊瑚石假山。

说起来季青霄头一次经过御花园时，还讶然园中假山数量多得离谱，简直像个石阵，照他看来，除了给刺客提供藏身之所，没任何优点，原来是皇帝的喜好。

季青霄搓着下巴想了片刻，翻出一份文书，摊开给赵玦看。

赵玦扫了一眼“麻烦。”

季青霄起身，避开那块惹人遐思的硬石，摇摇头，一连写了好几行字，担心赵玦不配合，又补写了一句说不准太子出点事，这门婚事也会搁置。

赵玦又把人抓回到腿上，写道好。

季青霄烧毁传话的纸，忽然开口“殿下，您看这份文书。太湖中发现一块房山石，高一丈有余，造型奇特，如龙蟠险峰，此物作为贺礼，陛下定然欣喜！”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扯开嗓子，确认恰好能让门外的王公公听到。

门外的人影状似不经意地微微转身，季青霄知道，他在侧耳倾听。

赵玦嫌弃道“太大，费时又费力。”

“雇船加急送来，不过大半月，陛下生辰还有整整一个月呢。”季青霄苦口婆心道，“奇物难得，绝无仅有，您若送这个，定能在寿宴上压太子一头。”

赵玦重重“啧”了一声。

季青霄在心中大喊戏过了……

好在赵玦一开口，又恢复了平日冷然的语调“算算花销。”

过了片刻季青霄说“这块石头价钱定然不菲，一路北上，银子也得花不少，您这儿恐怕不够，不如去向五殿下借些？”

赵玦喝道“还不快去。”

这语气和他曾经让季青霄赶紧上塌一样。

季青霄下意识心头一动，外头的王公公自然听不出这些，只当赵玦心急采办贺礼。

季青霄若无其事，推开房门，往赵琮殿室小跑而去。

王公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唤小太监顶班，匆匆离了太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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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正和皇子妃在逗儿子，也不避嫌，就这么接见了季青霄。

“小侍卫怎么来了？三哥该不是膏脂用完了，差你来问我要吧？”赵琮指了指案后的柜子，“你自个儿翻翻，闻闻味，有淫羊藿气味的就是。”

五皇妃噗嗤一笑，惹得小娃娃也咿呀咿呀笑起来。

季青霄三千年的阅历，都没能压下浮上脸的红晕，很想说一句“你三哥够威武了，不需要淫羊藿！”

“别说了，人小侍卫脸都红了。”五皇妃打情骂俏地拍了赵琮一下。

季青霄轻咳一声，定了定神“三殿下让我来问问，陛下的寿礼，您准备送什么？”

“父皇就喜欢假山，我都送腻了。”赵琮话匣子又开了，“不过御花园都快没地方放了，前段日子听母妃说，父皇似乎摆弄起小盆景了，我准备找盆品相好些的锦松。三哥想好送什么没？要不要我替他物色物色？他比我年长，若也要送小盆景，我就挑株比他小些的，不抢他风头。”

按皇帝对假山的钟爱，摆弄小盆景，估计也更喜爱其中的小假山。

季青霄已有了想法，且在赵琮的百宝阁上，看到了想要的东西。

“皇妃的咳疾怎么样了？”季青霄忽然问，“需不需卑职探探脉，再稳固稳固。”

“倒是不咳了，你还是替静如看看。”赵琮握住五皇妃手臂，盖上快薄丝绢递过来，“不过自生产润儿后，她总是天一冷就手寒脚冷，怎么都捂不热，你瞧瞧能不能开服药，补上一补。”

季青霄探过脉，写了个方子“皇妃身子健朗，只是体寒，按这个方子，服上一个九寒，就能好转，但冬日里一定要忌吃寒凉之物。”

赵琮看了眼方子，乐呵呵地收了“上次你说的止咳药，果真好用。王妃服了两日就不咳了，你想想要什么，本皇子赏你。”

“那卑职就不客气了。”季青霄指向百宝阁上一块沉香木，“卑职斗胆，想要这个。”

“这可是顶好的东西，眼光不错。”赵琮慷慨地摆手，“赏你了。”

季青霄得了好东西，想着能借此物，让赵玦在皇帝面前出出风头，把太子衬得更无能，喜上眉梢回了三皇子寝殿。

赵玦却不高兴得很，拉着张臭脸“我当你不回来了？”

“你在这，我不回来能去哪？”季青霄生怕他拿从赵琮处带来的沉香木撒气，小心地把东西放上百宝阁，凑到赵玦前头，亲了他一口，指了指沉香木，“五皇子为了谢我医好皇子妃咳疾，送了我那个。”

他的人，竟收他人馈赠之物。赵玦一听就要发作。

季青霄极有先见之明，用嘴堵住他要说的话，唇分后抢先开口“我打算雕琢一番，给你当送皇帝的贺礼。”8七

赵玦面色缓和，刚收的礼转眼就转手他人，送礼人在季青霄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不像他……赵玦瞧了瞧那条青色腰带，季青霄可是成日系着，每日都不着人手，亲自洗完烘干，立刻又戴上。

季青霄低头看自己的腰带，他哪敢脱手一刻。要知道从边境刚回京时，腰带满是风尘仆仆赶路留下的脏灰，他交给浣衣局去洗，宫女才把脏衣物带走不到半刻钟，赵玦发现了，立刻把人唤了回来，抢回腰带，看季青霄那眼神，就像他和那小宫女有什么苟且似的。

赵玦没追究沉香木的事，但就季青霄晚归一事，还是决定不能客气，得好好惩戒一番。

合上门栓，解下床帐，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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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子寝殿。

赵瑾刚从皇后处回来，得知鲁国公居然含蓄地拒了婚，气不打一处来。

侧妃笑盈盈地替他更衣，赵瑾这段日子事事不顺心，只觉得这笑是在笑话他，一脚踹开侧妃“滚！”

侧妃脸一僵，她虽说身份不高贵，可也是朝中臣的女儿，哪受过这种委屈，涌上泪来，哭哭啼啼地跑了。

王公公颠颠小跑进来，被她撞了一头，差点摔倒，扶着门框站稳后，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外人，挥退殿中一众小太监。

合上门扉，王公公迎向赵瑾“殿下息怒，只是个侧妃不如意，看不上眼在纳就是。”

赵瑾烦躁地甩下脱了一半的外衫“你也是废物一个，成天蹲在赵玦殿门口，除了腌臜闺中事，什么都没探到！”

“殿下莫气，老奴这不是探到了，立时过来向您汇报么。”王公公捡起外衫，抖整齐，挂到衣架上，娴熟地给太子换上睡袍，“太湖里头掘出块奇石，如龙蟠险峰，三皇子要购这奇石给皇上当寿礼。不过他毕竟只是皇子，月俸远赶不上殿下您，竟还凑不够钱，在问五皇子借呢。”

赵瑾哼笑一声“他区区罪妃之子，怎配得上送龙蟠险峰。”

“殿下说的是。”王公公狗腿地点头哈腰，“这龙自然只有陛下和殿下您才配的上。”

“还在这废话什么，快去拿下这奇石。”赵瑾往榻上一坐，“若让赵玦抢先，孤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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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愈发凉了，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下时，皇帝的寿辰也在眼前了。

季青霄为赵玦准备的寿礼早早完成，以金丝布包裹，装入精巧的玉匣中。

赵玦看着那块被季青霄雕琢成横峰侧岭的破石头，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季青霄合上匣盖。

赵玦转身在百宝阁处看了一圈，挑了块成色最佳的玉石摆件“可会雕玉？”

这是个用和田黄玉雕刻的猛虎昂首，不管材料还是雕功，都是上成。

“你想雕什么？”季青霄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赵玦何时对玉雕感兴趣了，唯恐他思维异于常人，提出诡异的要求，没有直接应下。

赵玦摆弄着猛虎，比划了一番“前腿削平，后爪削掉，腿磨圆，脑袋也磨圆。”

“啧。”赵玦嫌弃地微微眯眼，丈量了一下，“小了些，头不够大。”

季青霄哭笑不得，这疯子竟是要把如此名贵的玉摆件，改成与他一般的玉玩意儿，本尊就够季青霄受的了，再来个玉的，是想把他折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