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了？”采药修士压了压满当当的储物袋，正准备返回，却被帮手拉住。他是伏魔城黑市中阴阳草的唯一供商，人称妙手张，原是药老的徒弟。

在看到雄儿后，他便知道那两人是被药老告知绝地，来此采集，至于目的……药老那老古板，自诩正义，不屑钱财，绝不可能把阴阳草的秘密，告诉想用其赚取钱财之人，虽说对方口口声声说，是别处的生意人，他并不信，却也不在意目的，只要不挡他的财路，皆是无关紧要。

但现在，帮手却说，那两人中的一人，是个生得绝美的地坤。

“千真万确，那人生得沉鱼落雁，绝对是地坤。”帮手回味着莫忧的容貌，笑得不怀好意，忽然想起什么，“如此说来，我似乎曾在黑市见过他。”

地坤不至于沦落到黑市，那对方极有可能是亚地坤。妙手张蹑手蹑脚地过去窥看，见到季青霄的脸，立刻退回来。对方这张脸，实在令人难以忘却，他立刻想起，这是被黑市压了两年，最终以极高的价格暗中卖给寒江台姨娘的亚地坤。

寒江台姨娘被诛杀，大少爷被逐出宗门的事，人尽皆知，这亚地坤纵然有相公在侧，却并无宗门仰仗，那相公还是个病秧子。

妙手张又探头观察了半晌，发现林断水正在入定，一时半刻不可能醒来，看样子今日还能大赚一笔。

“一会儿你绕过去，把人打晕。”妙手张悄声道。

帮手搓搓手”那这佣金……“

“给你一成，快去。”妙手张不快地催促。

眼前的亚地坤可是天价货色，一成也不少了，而且后头的人足鸮只有妙手张能操控，帮手只怕过分讨价还价惹对方不快，把他丢在这里，便二话不说，握着剑挪了过去。

妙手张提醒“别弄出伤口。”

帮手点点头，拔下剑鞘，一步步靠近，直到季青霄身后，猛然举起剑鞘，朝那纤细的后颈砸下。

季青霄察觉颈后有疾风，立时警觉侧头，右肩重重挨了一下，一时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

“你以为躲得开么！”帮手扔了剑鞘，仗着身形优势，从后架住季青霄两条胳膊，往后拖。

动静惊醒了大鸟，雄儿睁眼看到眼前景象，目露凶光，扇着翅膀奔来，尖利的嘴直戳帮手面门。

“蠢货。”妙手张暗骂一声，从兜里抓出一把药粉，往雄儿面上洒去。

雄儿一吸入，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栽倒。

季青霄眼见行事不妙，还能行动的左手往后摸索，抓到了帮手腰际的剑，当即抽剑，朝后砍去。

帮手没想到他如此机敏，躲闪不及，身侧被划了条口子，疼得顾不上怜香惜玉，把人往前一扔，嘶嘶响着后退。

“废物。”妙手张只得自己出手。

他修为比帮手好得多，几个箭步便到了季青霄身边，手刀切下沾血的剑，一手取出一块帕子，往季青霄口鼻上按，一手扣住他后脑，让人无法逃脱。

季青霄立刻察觉那是麻沸散，赶忙闭气，狂甩脖子，却因地坤的力量太弱，无法挣脱。他不再徒费力气，将脸往下猛力一压，错开帕子，唇触到手掌边沿，立刻张嘴，拼尽全力咬了下去。

妙手张手掌被咬得皮开肉绽，汩汩往外冒血，一脚踹倒季青霄，怒急，冲上去就掐住人的脖子“让你不老实！”

季青霄心中感慨，怎么此方世界的人制伏不了对方，就喜欢掐人脖子，幸而妙手张并不是要杀了他，手头控制了力道，不会让他轻易断气。

不远处，林断水似是被打扰，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动了动，紧接着，肩膀耸动一下，似乎就要醒来。

帮手刚给伤口撒上药，看到林断水的动静，拿着剑就要上去杀人。

入定中的人若受伤，极易走火入魔，季青霄视线模糊中看到这一切，挣扎的脚竭力往那侧一勾，绊了帮手一个狗吃屎，剑鞘飞出去。

帮手极难听地骂了一声，回头瞪了妙手张一眼，不满雇佣人竟还没搞定区区亚地坤，捡起剑，继续朝林断水而去。

季青霄仰头看着剑的寒光，脑袋发狂似的往制在脖颈上的双手撞，下巴磕得生疼，却无济于事，抬起膝盖，朝妙手张后背猛踹一通。

妙手张吃痛，腾出一手去摸麻沸散，季青霄双手用尽全力一掰，指甲扣着对方结实的手臂，翻开了几个，冒着鲜红的血，终于挣脱，朝林断水扑去。

他动作极快，另两人从未见过地坤有如此的速度，甚至来不及反应。

帮手止不住剑势，眼看剑刃就要刺穿单薄的身躯。

千钧一发之时，林断水猝然睁眼，墨瞳映着剑光，一手环住身前的人，朝自己一按，一手握拳，用小臂上的肌肉生生受下一剑。

血滴答、滴答落下，沾湿了季青霄的衣衫。

季青霄慌乱回头，看到被血染透的手臂，红血顿时凝住，周围泛起白色霜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漫上剑刃，攀上剑柄，爬上握剑的手，眨眼就把执剑人冻成了冰雕。

林断水甩手挥断冰剑，抱着季青霄，一步一步，向妙手张走去。

狠戾的眼神，稳健的步伐，周身汹涌的灵力，不止完全没有病态，气势甚至令人不寒而栗。

妙手张自知不是对手，拔腿便跑，才迈出两步，双脚猝然被冻住，身体仍未止住去势，生生从脚踝处折断，身子摔在地上。

被冻住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他看到没了的脚，惨叫着向后爬，只想远离这个可怕的修罗。

林断水不紧不慢走过去，手臂一耸，让季青霄坐在他臂上，抚着青紫的细脖颈片刻，蹲下，带着霜寒之气的指尖划过妙手张面前，瞬时冻住他双手“就是这双手，伤了我的人？”

冰住的双手嘭的碎成冰渣，林断水收了寒气，轻轻捏住季青霄下巴“还有哪里？”

冷然如冰，森然如刃，唯独看向他的双眼，含着火焰似的，有些灼人，却不危险。

季青霄被墨瞳攫住，愣了愣，半晌才说“我没事。”

“好。”林断水起身，改而横抱季青霄。

就在季青霄以为这一天将以此结束时，林断水走过妙手张身边，嫌弃无比地踹了他一脚，从足间的接触点开始，妙手张全身被冰冻结，与此同时身躯横飞出去，砸在山壁上。

一声脆响，扑簌簌落下一大片冰晶。

“你恢复了？”季青霄焦急地问，使了方才那几招，还能稳稳当当地抱着他，林断水的身子显然大好，“先放我下来。”

林断水带着人坐下，一手环着季青霄的腰，接剑那手递过来。

伤口上的冰已化去，血汩汩涌出来，伤得不轻。

季青霄给伤口止了血，小心地检查，确认没有伤到筋骨，抹上伤药，绑上绷带“下次别用身体挡剑。”

林断水不言，看着季青霄指甲断了好几个的手，眼中透着不悦。

季青霄读出其中的意思你有资格说我？

本想着为林断水挡剑的他，确实没资格，但两人毕竟不同，季青霄即使在此死去，也不过回归天界，而林断水若死去，他们便会提早迎来离别，而且还不可知能否再相见。

雄儿躺在地上，翅膀沾到冰屑，打了个哆嗦醒了，猛然坐起来，瞪着眼环顾四周，不见方才的采药人，嘎嘎叫了两声。

远处，妙手张的人足鸮原本伏在地上休憩，此刻站了起来，回应般噶了两声。

两只大鸟似乎互通了什么消息，遥遥对视片刻，同时向着对方发足狂奔而去，扬起翅膀，待到面前，拥住倒下，滚在了草地里。

季青霄哭笑不得，转眼明白，药老的弟子用阴阳草牟利，而妙手张带着雌性人足鸮，药老则有一头雄性人足鸮，雄儿一下绝地就对采药人义愤填膺的模样，现下这两头又情感颇深，想来妙手张正是药老弟子，叛出师门时，还棒打鸳鸯地带走了雄儿的相好。

难怪这大鸟总看他与林断水亲密不顺眼，想是自己和媳妇天各一方，触景生情了。

“你看这两只，还挺羞涩，躲到角落去了。”季青霄笑道。

身边的人却没有动静，他侧头看去，只见林断水视线模糊，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