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疼痛(1 / 1)

作品:《银白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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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伊尔德一边清理着手上残留的药液,一边思考着之后的安排。

这个药液的制作方法是被魔王身边的近侍官作为奖励发放给克塔家的,魔王昏迷的期间并不是没有人想要弄点儿动乱,但是被他们三家联手压了下去,塔普家与诺比勒家自然也有各自的赏赐,只不过都不会刻意地去向彼此打听具体的内容。

很显然,那位近侍官即便是千年前就一直跟随在魔王身边的神祇,也并不会做出僭越的行为来,因此他所给予的赏赐虽然都拥有极大的用处,但是也会相应的拥有一些弊端来制衡。

贵族们一直都努力让自己与后代往“全能”的方向发展,但是最终他们也不能不承认的是,每个人对于学识与武艺的获取能力都有不同,这正如他们对魔法的掌握能力一样,都是天生决定好了的。他们也只能够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尝试让那过于薄弱的部分提升到比普通人稍微好一点的程度。

克塔家一直都对纯粹依附于身体能力的武艺更加拥有天赋,尽管莱提本人意外地偏好文学,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训练武艺的时候要比同龄人更加的快速且稳健。也正因如此,克塔家对于身体的素质会格外的在意,这样的他们也能够认同且赞赏的外用药物,自然是拥有毋庸置疑的良好效果。

只不过,在他们的眼中,药物带来的不会造成后遗症的疼痛也不值一提就是了。

按照莱提的反馈,他自己某次被重物撞击、造成腹部严重的青紫——那时他还开玩笑说以为自己的内脏都破裂了——而第一次使用了这瓶药液。那时的他先是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清凉感,然后大概会在三天之内都保持着被灼烧的痛感。

这种痛感无关受伤的部位本身,他是否用力、怎么用力都不会加重或减轻这种疼痛,也就是说,这瓶药液能够快速地让受伤的部位恢复,只不过药液本身带来的烧灼感没有什么办法去处理。

根据莱提猜测,清凉感的期间是他的伤口正在修复的证明,因为那个的时候他有尝试过活动自己的手腕,虽然没有刚受伤时的疼痛,但是也还残存一些痛感。他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做过实验来尝试药液起效的时间,最后发现起效的时间取决于受创的程度,受创度越大,那么恢复起来就越慢——这也是当然的。

碧安蔻的手腕当然没有莱提当时的情况严重,但是少女却很难忍受疼痛——这也是他前段时间才刚刚知道的。以前那次烫伤的事件让他一度以为少女对疼痛的感觉并不是特别敏感,因为她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迹象。但是后来他才一点点地从别人那里得知,她不是不觉得疼,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表现。

梅丽娅与他的母亲在交谈碧安蔻的事情的时候,他“碰巧”被母亲叫过去帮忙拿东西。虽然他知道这是母亲的算计,但是这无伤大雅,没必要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而与母亲闹什么不愉快。曾经的他相信自己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改变对少女的想法,事实上,当时的他也确实是这样做到的。

从梅丽娅抖出来的信息来看,那个傻呆呆的姑娘被她旁敲侧击地套走了不少话,至少监狱里的生活也完完全全被摊开了个彻底。其中一个略微引起了他的注意的话题便是关于“疼痛”。

梅丽娅说,碧安蔻在监狱里也摔倒过,甚至还让自己的脑袋撞上了栏杆。她放声大哭,但是却被戴蒂拉夫人责骂。戴蒂拉夫人告诉她,她越哭就会越疼,而且也会让其他人讨厌她,她就会变得更痛,并且永远都好不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她才知道那种让她哭泣的感觉叫做“疼痛”。

“疼痛永远不会消失”这种话放在外面哪怕一个小孩子都会知道这是在撒谎,但是那个时候的碧安蔻什么都不懂,年纪又太小,还没有等到拉诺妲与罗赛特的到来。而她停止哭泣之后,疼痛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而然地消失,她便以为戴蒂拉夫人所说的就是真实,所以便一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茜格菈当然不会让少女就这么保持着错误的观点,虽然她也认同哭泣对疼痛无用,但是当产生疼痛的时候,因为坚强而拒绝哭泣,和因为这样令人心疼的认知而不让自己哭泣,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茜格菈便和梅丽娅一起对碧安蔻进行了潜移默化的改变。虽然克伊尔德并不清楚具体的过程,但是他也能够大概地猜测出来,最简单的方式无非就是让少女知道,哭泣不会加剧她的疼痛,即便她将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它也一样会渐渐消失,不会永远留存。

在那之后,碧安蔻就慢慢地学会了去表达她的难受。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但是确实有在变化。也就是从她学会改变开始,克伊尔德才发现碧安蔻对于疼痛的敏感度比普通人还要高一些,甚至是不小心碰到桌角也足以让她持续长达一个小时的痛感。

那时的他觉得这种状况并不正常,而且也不太符合梅丽娅曾说过的“停止哭泣之后没多久疼痛便消失了”的情况,但是他也并不打算为少女采取什么措施,也就没有特意去告诉给茜格菈。现在看来,等着回到都城以后,他应该带着碧安蔻去看一下医生才行,谁也不知道少女的这种情况会不会变的更加严重。

在听到外面传来的不知怎么回事的声音之后,克伊尔德瞬间清醒过来。他赶快地擦干了手走出里间,同时也在郁闷着自己最近总是会想太多碧安蔻的事情——这也同样不正常!

克伊尔德走出里间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的碧安蔻。少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但是却站在原地不敢动。他把视线转到了她的脚边,医疗箱和箱子里的各种用品都撒在她的周围,离她最近的就在她的脚旁边,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克伊尔德走到了她的旁边,蹲下身去拾捡着那些药品,“而我现在居然在想的是幸亏这些瓶子不容易碎……可真是见鬼。”

等到克伊尔德把医疗箱收拾好,并且拿走放到远处的角落里之后,他才转回头来看向了还站在那里的碧安蔻。因为周边的东西被收拾走而放松下来的少女无辜地看着他,就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一样。这让克伊尔德忍不住觉得对方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一个宠物狗——是的,他在沃坎的家里见过,会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最后再装作无辜的样子,这点和她真是像极了。

然而现在他仍然没法对少女进行任何的说教,所以他也只能选择先把事情都忍下,等到碧安蔻恢复听力之后再算账。他本来还想着也许碧安蔻会想要下午继续出门,但是现在,不,因为她糟糕不安分的表现,他拒绝去满足少女任何可能会有的想法。

克伊尔德一边绕过碧安蔻的床铺往自己的床边走着,一边解开了衣服最上面的扣子。他瞪了一眼碧安蔻,然后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碧安蔻眨了眨眼,利索地蹬掉了自己的拖鞋,从床上爬到了靠近克伊尔德的那一边,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这个傻姑娘。”克伊尔德翻了个白眼,“睡。觉。”

他相信最后放缓的语速足够让碧安蔻看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清早被碧安蔻闹醒的他需要补充他的睡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直到晚上这个傻姑娘也不要再打断他的休息。

碧安蔻仍然用那双黑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克伊尔德有些不解地挑起了眉,等他们大眼瞪小眼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克伊尔德才意识到这个傻姑娘没有任何别的含义——只是在看着他而已。

克伊尔德伸出手指来毫不客气地在碧安蔻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哦!”碧安蔻迅速地捂住额头,一双黑色的眼睛在一瞬间就瞪大了,“少爷,打我!”

“这可不叫打,你真应该去扩充一下你的词汇量。”

克伊尔德停顿了一会儿,对自己摇了摇头。这种自说自话的感觉可真是无趣。

“睡。觉。”克伊尔德重复了一遍,并且指了指自己,“我。很。困。”

“哦……”

碧安蔻发出了失落的一声,然后低下了头,克伊尔德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没精打采的小狗——这让他再次认为自己需要睡眠。自从吉阿朵说了那番乱七八糟的话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脑子处于混沌的状态,他应该好好地睡一觉,醒来之后他就能够重新拥有一个清楚的思维了。

克伊尔德正打算躺下,而当他看到碧安蔻还坐在床边的时候,突然醒悟到自己还需要交待一些问题,为此他在碧安蔻的脸前挥了挥手,吸引来少女的注意。

“不。准。出。去。”克伊尔德指了指门,表情严肃,“等。我。睡。醒。”

他紧紧地盯着少女的黑眸,直到碧安蔻乖巧地点头之后,他才放心地躺下来。他的余光留意到碧安蔻也笨拙地钻回了她的被窝,制造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侧过头去,看到碧安蔻的脸正冲着他的方向,只不过已经闭上了双眼,看样子是准备进入一个安稳的睡眠。

这个傻姑娘还是在睡觉的时候更加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