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753.入席(1 / 1)

作品:《姜姬

购买V章比率不到50%的人12小时后可以正常阅读^^  姜奔犹豫了一下才答道:“一个少年。”

另一辆车里, 姜姬把刚才藏进怀里的饼掏出来,问姜虎:“小孩子?”

一个小孩子来刺驾?

“是附近的人吗?”姜姬不相信这是个刺客, 说不定是附近的人跑错了。

姜武也在怀里藏了不少饼,此时一边拿出来一边吃着,说:“不知道,我没见过。那孩子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没有衣服?”

“跑的时候扔了吧。”姜武很了解这个, 跑的时候衣服是很碍事的。

姜姬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刚才她其实也想过脱掉它的。

蒋伟匆匆而来,一眼就看到被压趴在地上的怜奴,跟着就被怜奴吓了一跳。在蒋家也是锦衣玉食捧大的,他还见过蒋淑给他梳头呢,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就成野人了?

只见怜奴浑身赤-裸,头发乱糟糟在头顶抓了个髻, 用野草胡乱一绑,四肢俱是泥污, 如果不是看脸, 他可真不敢认了。

姜元还缩在车内不出来,蒋伟扬声道:“何方小儿?胆敢犯驾?拖去砍了喂狗!!”

怜奴在地上动了下头, 没有出声,也不求饶。

姜元在车内看到, 心中倒是一动:此儿或可一用。

如果说姜元现在信谁,那就只是姜奔几人了。等他归国后, 身边的人只怕都来自各家, 各有其主, 他需要更多忠心于他的人。

他掀起车帘,朗声笑道:“蒋公休怒,我看这小儿年纪幼小,只怕并不懂事。”他一手握着匕首藏在背后,一手对着趴在地上的怜奴招手,“小儿,过来。”

按着怜奴的人放开了手,怜奴抬起头,露出瞎了的一只眼睛。

姜元愣了一下,笑得更加和善了。

怜奴这才站起来向他走去。迎着日光,他浑身像玉一样莹白生光,那泥污丝毫不损他的美,他的手脚修长,仿佛亭前修竹,姿态落落大方,不似猥琐之人。只是那瞎了一只眼睛令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眉目都皱缩着,可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如秋水一般,让人不免去可惜,如果双目完好,这将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少年。

姜元观他身姿步态就知道他不是农家子弟,这样他的眼睛更让人好奇了。

他道:“你可有姓名?”

怜奴拱手施礼,“无姓,生我之人为我取名:怜奴。”

这个名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姜元叹道,“我观你不似凡人,为何到此?又为何见我?”

怜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突然大声道:“我听说蒋淑那老匹夫死了!我是来鞭尸的!!”

蒋伟恰到好处的吼了一声,“竖子可杀!”说罢拨出剑就冲了上来!

姜元顿时大惊失色!谁知道蒋伟冲过来杀的是谁?他慌忙要往车内躲,却见怜奴手无寸铁,悍然迎了上去!

勇也!!

姜元在心中赞道。

蒋伟当然冲不过来,冯甲、冯宾、冯瑄和其他的人早就扑上去抱腰抱胳膊抱腿了。冯甲把蒋伟的剑夺下来扔在地上,转头问怜奴,“小儿,你与蒋淑有大仇?”

怜奴仰头道:“蒋淑欺我母!”

有道理,子为母复仇,虽说要鞭亲爹的尸,也算勇壮。

冯甲道:“可我观你言行举止,蒋淑对你未必无恩。”这说话做事又不是天生就会的,怜奴这样说起来,比后面的姜元还像样呢。

怜奴:“一饭之恩罢了。怎可比杀我母,毁我身之恨?”

这样说就更合理了,如果说杀母之仇不够,瞎了一只眼睛这仇怎么也够了。

蒋伟此时“突然”想起来,指着怜奴大骂:“原来是你这贱畜!原来你还未死吗?”说完就要挣开拖住他的人,继续锲而不舍要杀怜奴。

这仇看来结的很深啊。

周围的人都想看蒋家的笑话,一听原来还是蒋淑的儿子,他儿子恨他恨到要鞭尸,啊,这八卦很有意思啊,一定不能错过。

在两人的骂战中,大家很快拼出了前因后果。

话说,在蒋淑是个六旬老翁的时候——怜奴称其为老畜生,遇上了一个赵国来的歌伎,歌伎年轻貌美,一下子就倾倒了蒋淑,令蒋淑强取豪夺,把这歌伎给霸占了。虽然歌伎身份低贱,但人家年轻,不想侍候这么老的蒋淑——大家认为这很正常,就一直反抗,反抗不了,愤而自尽,可她却已经被迫生下了怜奴。

蒋淑觉得这是件丑事,就偷偷将怜奴养在蒋家。但怜奴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可惜年纪小报不了仇,但他一直是恨着蒋淑的。

蒋淑出于愧疚对他还不坏,但蒋家其他人都对他很坏,钻裤裆都是小事了,吃屎喝尿都有过——当然怜奴当场就报复回去了,不过这个就不必说了。

蒋伟在旁边扮愤怒,听到这里险些破功,别人是喂他吃屎喝尿了,怎么不说他当时就把那几个傻小子给按在屎尿堆里了呢?还坐在人家头上又拉又尿的,蒋淑找过来时险些没被臭晕过去。

不过当他们长大后,小时候的手段就不够用了,变本加厉之下,怜奴没了一只眼睛。蒋淑暴怒,不但不理会怜奴杀掉的那个少年家人的质问,过了几年,就悄悄令人将那一家给送上了黄泉路,虽然那一家也姓蒋。

现在看着这个站在地上坦胸露体也自若的少年,蒋伟心中道:大哥,这个你珍爱如宝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怜奴捂住眼睛,“我既瞎了这只眼,就当还了蒋氏的养育之恩,从此,我们恩怨两消!”

说是这么说,只是看他的样子,谁都不信他说的恩怨两消。明摆着还是要继续记恨蒋家的。

蒋伟冷笑道:“竖子可笑!你既是我蒋家血脉,我就送你一程!”他点出这句,这就成了家族清理门户,冯营几人就不能出手了。

他执剑上前,怜奴摆开架势准备迎战,身后姜元说话了,他道:“既然恩怨两消,你可愿服侍我?”

蒋伟一愣,马上道:“大公子此言何意?”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对姜元很不客气。

怜奴奇怪蒋伟怎么突然跟小了四十岁一样,嘲笑的看着他。

蒋伟暗恨的瞪过去:小兔崽子!胆越来越肥了!

姜元还是微笑着说:“我身边少个侍从。”

蒋伟步步紧逼:“我可将我身边从人相赠!”

冯营道:“既然大公子喜欢此子,不如就留他一命吧。”

蒋伟怒目圆睁,气得脸都红了,转头去瞪冯营。

怜奴哈哈一笑,大步走到姜元身前,行五体投地大礼,声似黄莺,大声道:“怜奴愿侍候大人!”

蒋伟怒道:“你……!”他想上前把怜奴抓回来,冯瑄抱剑往前一挡,笑道:“蒋公息怒,这也是一段佳话。”

姜元笑着让他上车,道:“不要叫大人,叫我爹爹吧。”

这是允他姓姜了。

蒋伟此时动了真怒,目眦欲裂。

冯瑄吃了一惊,仔细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是蒋家血脉,此时却要认旁人为父,纵使是养子,也是半仆之身。

对蒋家来说是羞辱。

怜奴恍然想起那日午后,蒋淑给他梳发,在背后温声问他:“为何不唤我父亲?”

他说:“怜奴想只做怜奴。”他是怜奴,才有这样的蒋淑;当他不是怜奴,见过的也不会是这样的蒋淑了。

蒋淑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这样想的你,才正是我的儿子!”

他对姜元垂下头,轻声应道:“是,爹爹。”

怜奴陪童儿说笑几句,这童儿的嘴严得很,对蒋盛的事守口如瓶,但对他的妻妾子女却有有些看不起,怜奴问了几句,他都说了。

“娘子不喜欢我等,她还想日夜服侍公子,可公子才不喜欢见她呢。她最爱打人了!”

“芙蓉夫人最温柔最爱收买人心,上回见我还给了我一盒糖呢。”

“小公子和娘子一样,喜欢打人,上回还把街上一个人给打死了,公子生气呢。”

怜奴也说了自己的事,比如他的娘是蒋家歌伎,爹是蒋家公子,只是不知是谁,后来娘死了,他就被送了人,主人心好,赐姓赐名,他如今叫姜莲。

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大门外,怜奴见姜奔就在车旁,正要出声,突然看到姜武从另一边出来,他挟起童儿立刻躲到一旁。

童儿小声说:“他跟你有仇啊?”

怜奴笑着对童儿说,“我杀了他娘。”

童儿捂住嘴,机灵的说:“那他一定想杀你!”

怜奴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递给童儿,“这个收买你,帮我去传个话,去找那个站在车旁,头发短短的男人,就说爹爹叫他进去呢。”

童儿收起金饼,笑着睇了他一眼,蹦蹦跳跳的去了。

怜奴最了解这些童儿了,长在蒋家,全都黑了一颗心,如果他不掏出金饼,只怕这童儿下一刻就去找姜武“告密”了。

姜奔垂着头,姜武说:“跟我走,去洗个澡,还有换的衣服,还有吃的。”

姜奔不动,姜武说:“你何必怕姜姬?”

“她对你与对我不同!”这是姜奔最不忿的地方。他与姜武本该一样,但姜姬对姜武就亲密,对他就像对仆人一样。他不是仆人!他、他也是“爹爹”的儿子!

姜武冷冰冰的说:“你不是正希望她这样吗?你早就跟我说过,姜姬与你我不同。她的确不同,你与我只配跟在她身后,趴在她脚下!”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姜奔的眼睛,冷笑道:“就像你趴在爹的脚下一样!”

“你!”姜奔抓住姜武的胳膊,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险恶起来!

蒋家大门外有很多人,都是一些依附在世家周围的乡野之人。焦翁也是其中之一,刚才他去旁边酒馆里打了一瓮酒,回来看到这一幕,就席地而坐,打算边饮酒边观赏。旁边一人蹲到他身边准备蹭酒,见此道:“焦翁不去拦一拦?”

焦翁道:“一个窝里的狗,总要分出个高下。”

周围所有的人都看着,姜奔骑虎难下,可姜武就算被他抓住手臂也没有动一动,他只是一直用轻蔑冷酷的眼神盯着他,就像盯着一个仇人,一个他看不起的仇人,姜奔既羞又恼,还有不安,他总觉得姜武这样看着他,就好像他不再把他当兄弟一样。

围着他们兄弟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在期待一场好戏,还有人解下随身武器扔到两人脚边。

“姜奔,用某的刀!”

“姜武,某的剑借你!”

恰在此时,一个漂亮可爱的童子从人群中钻出,他穿着布鞋,头上扎着红绳辫,白净的脸蛋圆嘟嘟的。他跑到两人面前,轮流看了看姜奔和姜武,似乎在认人,然后扯着姜奔的衣角道:“你爹爹喊你进去!”

姜奔瞬间轻松了,他甩开姜武,扭头大步挤开人群走了,童子连忙跑着跟上去。众人见无戏可看,都散开了。

姜武站在那里,心里既难受又愤怒,他握紧拳头,扭头从另一边走了。

焦翁提起酒瓮灌了一口酒,扬声道:“大哥不着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姜武回头看了眼焦翁,见他继续自顾自喝酒,也不知是不是对他说的,更不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一瞬,还是走了。

姜姬正在给姜旦穿衣,蒋家准备的衣服奇怪得很,件数多,配饰多,姜谷和姜粟都不知道怎么穿,那些细带子、宽带子都是系在哪里的,她见冯瑄穿过,大概知道,只是刚才冯瑄来传了句话就走了,现在再找人来问也不合适,只好她自己慢慢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