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747.指鹿为马(1 / 1)

作品:《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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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武背着她上山, 她小声跟他说:“我们不回去, 就在外面打地铺。”

姜武明白了,轻轻捏了她一下。

陶氏几人也都在外面, 她们还在做饭。中午没人吃饭,她们做了山一样高的饼。她过去跟陶氏说今晚她们都在外面睡, “把屋子让给客人”。

陶氏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她喊姜谷与姜粟,“去把这些饼给客人送去。”

“别叫她们去,我去喊焦翁。”姜姬拦住, 现在最好别让他们家的人走开太远。她让姜谷和姜粟去抱一些干草, 一会儿睡觉时铺个床。至于在什么地方做床,她让姜奔去帮忙。

姜武一直蹲在她身边, 紧张的不停劈柴, 手中紧紧握着柴刀。

姜姬站在屋后喊焦翁, 站得远远抱着剑的焦翁听到呼喊立刻放下剑跑过来, “女公子喊某?”

姜姬指着做好的饼说:“还没吃饭吧?你先吃,吃完再给其他人拿一些。”

焦翁也不见外, 两手都各抓四五张饼,狼吞虎咽的吞下去, 又抓了好几张,塞在怀里, 然后抱起箩筐走出去喊:“都来吃饼!”

一直在观望的很多人也都过来了, 可当有人想越过焦翁去灶边拿饼时, 焦翁就挡住,将下巴一扬:“这里不是有吗?”

有个汉子一双牛眼直楞楞的,往前一撞,跟焦翁胸贴胸撞在一起,哼道:“某想吃那边的!”说着,他的眼神很下流的往抱柴的姜谷身上打量了一圈。

焦翁回头望,见姜姬站在那里,以为这汉子打量的是姜姬,一言不发,直接一手握住这汉子的脖子,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高高举起!狠狠往下一摔!只听一声脆响,这汉子头颈歪斜,一动不动,缓缓滑下山坡。

一个早就抢了几块饼躲在一旁吃着的人看到一个死人摔在脚边,半点不在意的往旁边挪了挪,顺便跺了一脚把死人往下踹,继续吃。

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投到姜元门下,只是此刻大半的人都围在屋前,往屋中探看。听到这边的动静,有人吼了一声:“焦翁,何故伤人?”

焦翁应道:“他挡着某的路了!”说罢拾起巨剑,一时竟无人敢再靠近他。

屋里,蒋淑听到外面的动静,看了蒋伟一眼,他明明记得这焦翁是弟弟身边的人。

蒋伟低下头,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将焦翁送给姜元,只是焦翁当时第一个跳出来,他才……不过幸好姜元身边有几个人仍听他的话。

一个壮士,蒋淑尚不会放在心里,他有气无力的握住姜元的手,目含热泪:“大公子,是我等对不起您!”说罢推开蒋伟滚下榻,对姜元连磕数个响头!

“大哥!大哥!我来!我来!”这次见面,蒋伟已经发现蒋淑的身体是真的破败了,他是真心心疼自家大哥,抢着跪到姜元脚边拼命磕头。

冯营和冯宾蒋淑不顾脸面滚下车扑到姜元脚下大哭时就被挤到一旁,进屋来还是站在角落。冯甲瞪冯营:蒋淑都能跪下去!你也去!

冯营……跪不下去。他除了跪过天地父母,连先王都没跪过!

所以他垂下头就当没看到冯甲。

冯丙站在冯甲身侧,对冯营早就失望透顶。可此时他去跪不如冯营跪来得好,蒋淑跪了,只要冯营跪才算能相提并论,他去就该让人怀疑是不是冯家只把蒋淑看成是和他冯丙一样的人了?那还不如撑住架子,谁都别跪。

蒋淑和蒋伟都磕得额上直冒血,姜元却仍咬紧牙不吐口说要回国继位。

这也是应有之意,没有三辞,怎么显得他姜元不慕富贵权势?他所说的姜鲜让位于朝午王的高尚之举也要穿帮了。

蒋淑心知肚明,但他这头也磕得半分没掺水。一直闹到半夜,姜元坚持把床让给蒋淑,自己睡地板,其他人都到外面席地而眠。

蒋伟不放心蒋淑,又知道蒋淑一定会趁这晚上跟姜元说话,所以避到了外面。他一从屋里出来,从人就赶紧扶着他,“叔叔,快去敷药!”

蒋伟摇头,“裹一下就行。”他不要厚布,只肯薄薄的包了一层,不一会儿血渍就渗出来了,“这样就好。”此时星月低垂,他举目四望,看不到冯家人,问从人:“冯家都谁来了?”

从人道:“冯甲、冯宾还有冯瑄。”

蒋伟捶地,“怪不得看不见他的人!”怪不得冯家能走在蒋家前头,如果不是蒋淑带人硬是赶上来,只怕就要被冯家抢在前头了!

冯家几人避得很远,他们需要商量一下。目前看来,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们也来了,但现在蒋淑与姜元在一起,只怕到明天,姜元就可以姓蒋了。

“那老奴一张口,能把黑得说成白的!”冯甲气怒,撕扯着饼往嘴里塞。这饼是他们家的从人做的,里面还裹了猪油和白糖。

冯营老神在在,“都怪我没病一病。”他自嘲道。

“就怪你!”冯甲毫不客气,“蒋淑赶路赶得只剩半条命,你怎么还能站着?!”

冯营一向不跟冯甲一般见识,低头喝汤,还夸汤煮得好。他那童儿也随车来了,小小少年倒是晒黑了不少,看着像是吃了苦的,他的鞋也早跑丢了,又没带新的,虽然也蹭着冯营的车坐,但脚也走得全是血泡,听了冯营的话一脸不高兴,“爹别夸了,就是昨晚上没喝完的汤,当时你还说菜没洗净有土腥味呢!”

冯营的这个养子是他的老奴留下的唯一根苗,老奴已经去世,他就把这小孩子收做养子带在身边,除了需要服侍他起居,平时吃穿用度与家中公子无异,还由他带着开蒙,读书、习字、御马、弯弓,样样不落,像冯瑄一等的见到这小童儿也当成家中子侄对待。于是这小童儿就养出了这么一副脾气,但他机灵懂事,极擅看人眼色,偶尔淘气任性却也是孩童的天真烂漫。

冯营被自家童儿拆台,索性把汤给他喝,撵他去铺床,“把床铺厚点,省得早上起来又说被草梗子扎的一晚上睡不着,翻来翻去,我也睡不成!”

童儿出去后,冯营问冯瑄:“你去哪儿了?刚才怎么不见?”

冯瑄手中握着一柄剑,到这里后就片刻不离,只用另一只手吃饼喝汤。他笑道:“我自然是去见我大伯母了。”

冯甲一愣,冯宾先反应过来,就瞪冯瑄,冯营唇边带笑看冯甲,于是冯甲听懂了!举手就把饼砸到冯瑄头上。

冯瑄接住饼自己吃,嘿嘿道:“我那大伯母……”

“休要无礼。”冯营道。

冯瑄便改了口,“女公子似乎不信我等,我瞧她一早就把母姐都叫到身边,几人远远避开了我们。两个养兄持棍,虽不精通,但一身勇武不容小看;还有个壮汉,抱着一柄巨剑,因一人对女公子不敬就被他给杀了。”

冯甲想起,道:“就是刚才?”

冯瑄点头,“就是刚才。”

冯甲微微皱眉,他曾经娶过两个妻子。娶第一个妻子时,两人都是少年,俱青涩无知,他至今都记得她在窗下梳妆,他站在外面看,却不敢进去打扰她。

可一场风寒过去,她就这么去了。

娶第二个妻子时,他已经背负起家人的重担,开始担忧起冯家的前程与命运,天天与冯营争斗不休。这个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却都夭折了,他并未怪她,她却终日不得展眉,前年郁郁而终。这个妻子死时,他真是松了一口气,不像第一个妻子走时,他伤怀不已,足有三年不敢想起她,一想起就落泪不止。

到了这把年纪,他期望的妻子最好能温柔和顺,能爱护家中小辈,能一心一意为冯家着想。如果能娶到姜元之女对冯家当然有好处,但从冯瑄的讲述中,这位女公子却不像性情仁善之人。

从刚才就能看出,姜元的夫人以及两个养兄都听她摆布,何况还有一个忠勇不凡的武人在她身侧。

这样的妻子,对冯家是福是祸?

见冯甲陷入沉思,冯营没有去打扰他,他巴不得能清净点。不过他觉得,似乎冯家能迎娶这位女公子的机会已经越来越渺茫了。这一点,冯瑄也早就看出来了。

这对叔侄对了个眼神,都举碗痛饮起来。

童儿铺完床回来,见一锅汤见底了,脸色登时就不对了。

冯营见此就问他,“铺床时看见蛇了?”

童儿躲得远了才小声说:“……今早那马桶,我忘在河边了。”

于是夜里就没马桶了。

于是如果冯营有夜尿,只能下车随地撒了。

这真是太难为冯营了。

冯营:“……”

无人敢劝。

冯营看到后对冯甲说,“又在收买人心了。”

冯甲道:“他前脚把蒋淑的儿子赶出去,后脚又拿自己的儿子给蒋淑赔罪,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姜武骑在马上看到了远处来相迎的队伍,对着车内喊了一声:“我去看看!”

姜姬探出头,他已经跑远了。

姜谷说:“他的马骑得越来越好了!”她和姜粟都很高兴,会骑马的都是有本事的人,现在姜武和姜奔都会骑马了!

姜旦趴在车门口,不停的喊:“大城!大城!”他已经记住了,每次只要到了城池就不必啃干饼喝凉水了。

虽然姜姬只让大家喝煮开的水,但跟普通的溪水一样没滋没味。在城池里就有各种饮料可以喝,姜姬也是才知道除了茶以外,用各种花果泡茶在此时已经是流行的饮品了,特别是现在农业种植还不够发达,培种育种都很少见,大多数的植物都是土生土长的,所以有些东西是只能在本地品尝,离开这里就再也吃不到了。在上一个城池就有一种小野花泡的水,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花,连花萼一起摘下,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飘在深色的陶瓮里,喝起来有一种淡淡的甜味。

除了饮料之外,还可以吃不费牙的蒸饼或肉饼。想到在上一个城吃到的肉饼,姜姬都忍不住馋了。

她拉住姜旦,免得他栽到车下去,“坐好,不然就玩你的玩具?”

姜旦的玩具是龚獠送的,竟然是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套球,大球套小球,在球身中缝处有个小口可以用巧劲拧开,姜旦用它打发了不少时光,坏处时他学会了拿球打人,被姜姬按住打了一顿屁股。

于是姜旦乖乖坐下,姜谷把套球给他,他就抱在怀里,仍然盯着远处的樊城看,一会儿姜姬再看,他竟然流口水了。

“……黄糖还有吗?”她问姜粟,姜旦马上扭过头来!

姜粟说:“没了。”

姜旦举起手里的球要砸姜粟,看一眼姜姬,才胆怯的把球放下。